微信裡亮著紅色的提醒,點開一看,六年未見的朋友傳來訊息,記憶立刻回到六年前的北京。
六年改變了什麼?
2010上半年我到北京上課,客戶是台灣一家非常大的集團,走遍台灣、上海兩地的九梯課程,最後一梯來到北京。課程結束後,客戶招待全聚德烤鴨大餐,酒酣耳熱之際,我作勢要先離開,一來我不勝酒力,二來北京的朋友等著我散攤。
Roger是我2006年在外商科技業的首批學員,課後互動不多,反而是我積極跑大陸上課後大家比較熟,他不僅關注我的臉書,連我到北京上課他都知道。我在客戶與朋友間作了平衡與取捨,當天晚上他的太太也出席,我在全鴨大餐後,光吃小點與喝杯飲料,都能聊上三個小時。
當時的他們還沒有孩子,老公外派北京,太太一起前往,夫妻鶼鰈情深溢於言表,我很羨慕小夫妻一起打拼的伴侶情感,明明很辛苦,卻仍能甘之如飴的堅強與自得其樂。
六年後,兩人都返台了,多了兩個孩子,他用微信跟我聯絡,我在忙碌的行程中擠出一個空檔,我們約在台北車站B1的咖啡店,聊著聊著,時間也過了兩個小時。
Roger:「我跟你在北京碰面,一年之後我到了美國,一待就是五年,年後剛回國,現在回到台北公司上班,一切都變了。」
我:「怎麼說呢?」
Roger:「北京的薪資水平越來越高,機會也愈來愈多,台灣人不見得有優勢了,而美國那邊全都是老人,上班真的很無趣。」
他接著說:「六年前是大陸人report 給台灣人(或是香港、新加坡人),現在全反過來,北京等著晉升的人,多到排到門口,哪能輪到我?」
「連我的保險福利都被刪掉,擺明要我走,去了美國,更是厭惡那種等退休的環境,我剛滿四十,孩子都兩個了,不想這樣下去,還是回台灣好了!」
我可以看出他眼中的惆悵,說不出口的那種,堂堂邁入四十歲中年男子的無比惆悵。
兩個小時,我們一共喝了四杯咖啡、果汁,吃了三個小鬆餅與點心,要不是來往行人越來越多,人聲吵雜,我們針對這個話題,一定可以聊上三天三夜。
台灣的競爭力何去何從
二十年來,台灣的局勢與優勢每況愈下,其實在商場上打滾的人都知道。以前是男人跑大陸,女人留台灣,現在是男人跑東南亞繼續拼,女人到大陸工作也在拼,台灣好的工作機會確實不多,不往外發展,難道要躲在舒適圈裡,終老一生嗎?
很多人是不願意的,尤其是年輕人,那些還有夢的年輕人。
「傾中也好,反中也罷,趨勢浪潮上,該發生的,一件也不會少」。很多事都是可以預料的,而「台灣少數人選擇不聽、不聞、也不見,而那些多數人卻選擇默默的改變」,有些事在台灣,有著「只能做,卻不能說的苦」。那些主導台灣議題發言權與談論權的人,卻為了自己奢侈的夢想,逐步耗損大多數人的夢想。
我問Roger:「美國呢?」
他回:「一個外商總部,全辦公室平均年齡41歲的公司,能搞出什麼大夢,我不抱任何希望,我還是那個拉低平均歲數的人。」
他繼續說:「其實台灣也跟美國差不多了,小的出走,老的留守,沒有搞頭,我無比的惶恐。」
我:「你說話還押韻哩。」
我們互看一眼,笑了笑,再喝一口咖啡。
是的,很多事不能說,只能做,大家都心知肚明,傾中與反中都是假議題,台灣若不強,沒人會鳥我們,政府、人民、經濟都要強,連棒球都要強。
我問Roger的下一步,他說:「台灣現在八個主要部門的主管,跟他外派北京與美國前,全部是同一批人,青壯派都沒有機會,一個一個走了,出去的不見得會更好,但留下來的一定更糟。」
我:「你好悲觀!」
Roger:「樂觀救不了我,只有夢想與創業可以,憲哥,我們有機會合作嗎?」
我笑了笑。
上了高鐵離開台北車站,心裡面著實很難過,Roger說出了我們大多數人不敢說出來的話,而台灣現在的氣氛是:「你成功了,屁話都是對的;沒成功,對的話都是屁。」
我雖不想我兒子以後的老闆是大陸人,但這也是趨勢,會發生的,一件都不會少。現在的我,心裡面想的都是那天談話的種種,心裡的惆悵也不言可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