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黑暗的舞台上，兩條光束照映兩個人，一個真人，一個機器人，兩者之間有時像是相互模仿，有時像是相互引導，卻又做出截然不同但互為呼應的動作，機器人的擬真動作，與舞者交織迸發出的舞蹈，讓台下觀眾除了聚精會神地陶醉其間，有時也發出驚歎聲。

這齣舞碼叫作《黃翊與庫卡》，黃翊，是編舞家的名字，也就是這齣舞蹈的製作人，而庫卡（ＫＵＫＡ）則是機器人的名字，可以說黃翊是賦予「他」舞蹈生命的父親，為他編寫動作程式。

羅曼菲啟蒙，想做就去做

出生嘉義的黃翊，父母熱愛跳舞，工作之餘，他們在舞廳表演及教導國標舞，從小耳濡目染，黃翊在國小時，第一次接觸的舞蹈即是國標舞，「看到大人盛裝打扮到舞廳，穿禮服、高跟鞋，......和現在年輕人去夜店跳舞很不同，」長大後，黃翊回想起，當時美軍撤台前留下的舞廳文化，後來結合一點日式舞蹈，混合成獨特的台灣在地國標舞。

因為從小接觸舞蹈，黃翊國中選擇就讀舞蹈班，開始了學院派的正規訓練，「那時學芭蕾之類的，」有了一定的舞蹈根基；他考高中那年，恰巧遇上舞蹈家羅曼菲新創的「七年一貫」舞蹈教育，也就是高中直升台北藝術大學舞蹈系，七年專門習舞。

黃翊得知消息後，立刻決定報考，他回憶說，「羅老師不只創立了新的學制，連入學方式也很另類，」當年，任何藝術類科系都很重視學科成績，但羅曼菲獨創以兩篇作文代替學科考試，「實際作文題目我忘了，但她要從作文裡，看出你為什麼要來學舞？」黃翊說，羅曼菲透過兩篇作文認識考生，加上術科舞蹈表現，他順利考上，成為羅曼菲的學生。

在不到20個人的小班裡，黃翊直接接受羅曼菲的指導，羅曼菲對他往後的舞蹈生涯，影響深遠。黃翊說，有一次舞蹈系在討論是否全系館禁菸，贊成與反對兩派僵持不下之際，「羅老師一出現就問：難道抽菸的不是人嗎？為什麼要把他們全趕出系館？」黃翊提到，儘管羅曼菲後來因肺腺癌過世，但他印象很深刻，羅曼菲很瀟灑地提議，將系館頂樓留給吸菸者，「當下全場爆出如雷掌聲，大家都覺得羅老師太酷了！」

遇到問題尋求不一樣的解決方法，這是羅曼菲教會黃翊的事情。在黃翊眼中，羅曼菲是一位作風自由、充分讓學生表達想法的老師，「她給學生很多空間去做我們想做的事，」黃翊提到，還有一次，他需要買一台琴，羅曼菲知道後，直接把提款卡和密碼給他，要他去領錢購買，「因為老師不希望我們被綁住，她認為，想要做的事情，就要勇敢去做，」黃翊指出，雖然後來他沒有接受羅曼菲的資助，但他把羅老師對他說過的話，烙印在心上。

求學過程中，黃翊家中經濟狀況起起伏伏，為了分攤家計，一邊學舞蹈，一邊學網站設計，他說，「多少賺點零用錢，就不用向父母拿錢，」從第一台四八六電腦，黃翊和科技就結下不解之緣。

「我一直都很喜歡電腦，它在我成長過程中，就像手機對現代人一樣重要，」黃翊一語道破選擇和機器人共舞的初衷，他將對科技的熱情，轉化為編舞的靈感，「我上網搜尋『最好的機器人』，發現德國庫卡是全世界數一數二的工業機器人製造商，」原以為黃翊在開玩笑，但他發想和機器人共舞，竟是從Google（谷歌）搜尋開始。

黃翊查到庫卡在桃園中壢有分公司，他打電話詢問購買的可能性。從來購買工業機器人的都是製造業，為了生產線下單，一買就是好幾十台，甚至上百台，庫卡的業務員接到黃翊的電話，起先不敢置信，黃翊笑著說，「當我向那位業務員說，我想買機器人來共舞，他覺得我很瘋狂。」

不過，這樣瘋狂的點子，傳回德國庫卡總公司，卻被同意了！庫卡總公司破例只出售一台機器人給黃翊，條件是他必須完成機器人操作的學習課程和通過測試。黃翊還記得，在說服庫卡公司時，搬出馬戲團和獅子、熊一起表演的例子，他指出，「和猛獸一起表演，牠們可能會把表演者吃了，但和機器人共舞，即使它壞掉了，頂多不會動，並不會被吞噬。」

10幾秒開場，排練5小時

一台庫卡的錢，相當於一台休旅車，庫卡公司因為欣賞黃翊將藝術和科技的結合，用較便宜的租金租給黃翊。而全心投入編舞的黃翊，將庫卡和舞者互動的程式修得很精細，庫卡一分鐘的動作，需要花十幾個小時編寫程式。

儘管非常耗時，黃翊樂在其中，也不覺得疲憊；但參與《黃翊與庫卡》演出的舞者胡鑑與柔雯，充分感受到黃翊追求完美、磨人的性格。黃翊的經紀人Ivy透露，光是一個開場，舞者從布幕後走到前台就定位，「可能最多十幾秒的時間，他會一直要求舞者重新來過，就這樣耗費四、五個小時，只為排練這十幾秒。」

「有過好幾次大吵，每每吵完，胡鑑與柔雯都說隔天不來了，」講到舞蹈，Ivy描繪，因為黃翊精益求精，兩名舞者長時間受到一次次的排練，吃足苦頭，但黃翊為了理想、不放棄的精神，說服舞者完成最精確的作品。

雲門舞集創辦人林懷民，看過黃翊的舞蹈演出後，脫口而出，「他是個可怕的孩子，」因為竟然能編出跨界、無限想像空間的高科技舞碼，林懷民邀請黃翊擔任雲門二的編舞家。

4年前，黃翊被美國《舞蹈》雜誌選為全球25位最受矚目的舞蹈家，在紐約3LD藝術與科技中心演出九場《黃翊與庫卡》，場場票房告捷，《紐約時報》也報導這位來自台灣的青年舞蹈家；爾後，他帶著庫卡到奧地利、中國等地演出，今年他巡迴到台灣，也將再和雲門合作，「目前工作已排到2017年，但林懷民老師對我說，不要把未來的事定死了，」黃翊眼神閃爍著光芒地說到，「未來說不定還有更重大的事（指作品）等著我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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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文、照片出處：財訊雙週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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